《黎明沉眠》摘录
这个看似文弱散漫的残人类,他敢瞒天过海,他能偷星换日。
他看似淡漠的眼眸深处,藏着烧也烧不尽的胆大包天。
哪怕是统一全人类,以其荣光与威严驾御着一整个银河系的庞大帝国……
也休想,从渺小如他的手中,取走哪怕一件他爱人留下的东西。
“害怕吗。”
乔愣了一下,他一时有些恍惚。
这个黑发黑眼的残晶人类站在雪中,背靠着钢铁机甲,眸色淡淡地说话:
“害怕很正常,谁都会有直面恐惧的时候。所以感到恐惧并不可笑,屈服于恐惧才可笑。”
……这简直像一副画,乔麻木的脑子里没来由地浮现出这个念头。
渺小的与浩瀚的,脆弱的与残酷的。
就像画,画里一朵小花开在末世的废墟上。
激电的金属足刮起四道雪雾,依然止不住惯性带来的冲力,机甲轰然撞到山崖上,火星与电流在机身上乱窜!
姜见明收枪轻笑,他大口喘着气,语调却很快意:“对不起,没忍住——”
黑发年轻人闭了一下眼……是的,这一刻,当他驾驶着机甲冲破风雪与异兽,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,他感到某种从未有过的兴奋。
好像撞破了命运赋予这副孱弱身躯的枷锁。
他的灵魂是滚烫的,是自由的。
明知强敌当前时,只要回头,只要退避,身后就是安全舒适的归宿,就是等待征战者归来的人们。
但纵观人类文明跌跌撞撞的数千年历史,无论何时何地,总会有一些固执的灵魂——
——选择了浴血前行。
“请你……”
……
“——请你点燃那枯槁岁月,
穿过旧文明的残火与万里寒星,
于人类的黎明降临之前,
苏醒在我的怀里。”
新帝历63年秋,朝阳照常升起在阿尔法异星的冰原上,反射着粼粼雪光,为年轻人们照亮各自奔赴的前路。
这场征程早已开始,却还远远未到落幕的时候。
“请让我随您同去,殿下。”
姜见明让手枪在掌心里打了个转。
他眉目清明,语调不轻不重地说道:“我会比一些人想象得更有用的。”
“亡者并未真正死亡,失去的也非无可挽回。”
“他还在等您。”
“已经等了很久很久。”
皇子忽然压低下颔,烦躁地甩了甩长发。他感觉到一种极其躁动的焦渴从胸口升腾起来。
这种症状很不合理。
他只知道,当人长期、大量、反复服用某些成瘾物质之后,在停用的时候会出现戒断反应。
但他没有,他只是……
……和姜见明分开了一段时间……而已。
所以,刚刚那么长的时间,奥德利和莱安就在会客室内互相冷肃着脸——
“我警告您,黛安娜还小,就算您是皇太子殿下也别想碰我的妹妹”、“那我也警告你,黛安娜.兰斯做不了太子妃,兰斯家族最好不要有不应当的妄想”
……重复着这样牛头不对马嘴且意义不明的拉锯战。
“我的黛安娜可以永远不勇敢,可以永远不强大。”
两副白丝绸手套就是今晚的礼物,伎俩的名字叫移花接木。她们从此游走在万千帝国民众的注视下,悄然上演一出危险而迷人的魔法。
“因为从今晚开始,她将有一个哥哥了。”
“盛世的太阳在落下去了,在它再次升起之前的寒夜里,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。”
他想起谢予夺在自己面前单膝跪地,握着自己的手,宛如宣誓。
“您有无限可能,重点在于您想不想,小阁下。”
老元帅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,“人唯有在战斗的时候血才是最热的,而人之所以战斗,那必然是为了得到某些东西,或者是夺回某些东西。”
“姜。”
翻涌如浪的回忆中,莱安拉过他紧绷的手,低头亲吻在他掌心,郑重地将维纳斯之翼放了进去。
“驯服我吧,你是我的枷锁。”
在我犯错时责骂我,在我失控时阻止我……在我彻底无可救药时,杀死我。
就算我真的是生来的怪物,也请你来压制我的暴戾,禁锢我的爪牙。
赐我束缚,也赐我真正的解放。
“我们需要开枪,就意味着面前有敌人,意味着我们的国家、我们的亲朋好友正在或者即将遭受敌人的伤害,这是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情。”
姜见明说着,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谢银星的小手,带着她举起了那把枪,拉下保险。
“所以,不要为了快乐而开枪,不要为了成为英雄而开枪。”
他的声音低缓地落入女孩儿耳中,“举起枪口的时候,你要很难过。而扣下扳机的时候,你要很痛苦……忍着痛苦,依然坚强。”
如果……如果,他能永远将加西亚“私藏”在自己的卧室里,每天喂点苹果梳梳毛地养一辈子,那该有多好。
可他也知道不可能了。
在加西亚让他不要上战场的时候,在加西亚为他的操劳而发火的时候,在加西亚任他拥抱却说“使用我”的时候。
林歌深深地凝望着面前的黑发残晶军官,她拉起他的手臂,将维纳斯之翼放进了他的手心里:“你没错。”
皇帝扬起眉毛,目光投向高阔的云端:“以后你就知道了,当你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,永远都不会错。”
“因为你们。”
她说,“相契互补,又彼此相爱。”
“你们谁都无法圈养另一方,也无法抛下另一方。你们只能披荆斩棘,各自淌着血并肩往前走。”
林歌轻声说,“这是两个灵魂相遇的注定。”
既然还活着一天,这条路就要往前走。他将用那点微弱的力量推开沿途一扇扇紧闭的大门,直到迎接自己的末路。
其中会有轻薄的,也会有厚重的,有的能推开,有的推不开。但如果不伸手,他就什么都没有。
吱呀……
姜见明意外地眨眼,他还没用力,门就开了。
门后,加西亚却站在那里。
姜见明脑中轰然炸得一片空白。
其实,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,他也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此刻加西亚的表情。
硬要说的话,他在那双翡翠般的眼眸深处,看到了光芒溃散,看到了万物崩塌日月失色,像世界末日。
但很奇怪的是,姜见明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心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。
并不是“他全听见了”或者“他终于知道了”,也不是“我要完蛋了”。
而是一句:原来他真的还是个孩子啊。
因为只有纯稚的孩童,才会把区区一个人,视为自己的全世界。
那分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而已。
只是一个姜见明而已。
人类的生命在宇宙的长度上不值一提,人类的学识在宇宙的宽度上也显得卑微。
然而跳出理性之外,信念与爱恒久。
倘若两个人至死相爱,死亡会使这份感情定格,浪漫地说,他们将相爱至万星泯灭的尽头。
而相反,如果一个人抱憾长眠,那么这份遗憾就也化作永恒,哪怕宇宙轮回千万次,那个在遗恨中消散的灵魂也无法归来。
偏偏世事多舛,人生多有求不得。
“那就愿您,”姜见明轻声说道,“荣光不落,无所不能。”
拥有私情私欲才是人类的幸福。
“什么都没有”,不是幸福。
战争并不一定始于愤怒。那些侵略与压迫、剥削与残害,或许源于贪婪,或许因为暴虐,甚至有时是迫于生存压力或种族本能。
但抗争,往往都始于愤怒。
“从今日起,”洛佩斯说道,“光荣自治领自愿归还自治权,彻底服从陛下旨意,以配合即将到来的战时状态。从此没有自治领,只有人类帝国的光荣星城。”
他昂头看着沉重的天幕,将目光投向远方,温声道:“人活一世,很难死而无憾,但我们至少应该死得无愧无悔。”
他想起那个自己选择主动患上晶乱的雨夜。
其实心里是知道有生命危险的,如果就那么死在荒山里,或者日后一事无成地死在远星际战场,死在病床上……
自然会遗恨。
但不羞愧,也不后悔。
那就足够了。
身后远处,将士们忘了规矩,激动地说着话。
他们在说晶粒子,说晶体教;有人互相亮出晶骨,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身上的这东西;还有人说白鸟计划,说那位开国皇帝,有小新兵哭着说帝国万岁。
又说作战的成功,又说近在眼前的夺还战,说胜利和未来。
“但是今天凌晨,我看着初升的旭阳,又觉得——”
姜见明没有打扰将士们的发泄,他独自坐在四下安静的指挥席上,轻声道:“自黑波辐射爆发以来,我们本来就是一步步向死求生,走到现在的。”
所以这一局,他愿意赌。
唐镇眼圈儿渐渐红了。他舔了一下嘴唇上的血,小声喃喃道:“你干什么回来了。”
远处是轰炸声、异星生物的叫声。机甲在疾行,耳畔的风声鬼哭狼嚎,太吵了。
“什么——!?”
贝曼儿操纵着机甲,往拦路的异星生物头上轰了两炮。她扯着嗓子,冲唐镇大声喊:“我听不见——唐少你说什么——”
唐镇深吸了一口气,吼了回去:“老子问你——为什么回远星际来了啊——!!”
“噢,你问这个啊。”
贝曼儿眼眸晶亮,大声说:“我喜欢这里,我就回来了——!”
说完她就仰头笑起来,栗色短发沾着雪,被风吹得杂草般乱蓬蓬的,“你不会以为——是为了你吧?”
可储君现在甚至无法分出精力回头,只能借着通讯问:“你在哪里?”
一出口,嗓子沙哑得不像话。
上扬的尾音是哽咽的。
通讯那边听到就笑了,温声道:“殿下不是知道了吗?”
苍茫的天边,两架机甲一先一后掠过低空。
掠过地表上的冰霜、厚雪、白晶、天光。
后者追着前者留下的残影。
前方,密密麻麻的异星生物被浓郁的晶粒子所刺激,发狂着扑了过来。
暗影笼罩,将天空与地平线连成一片,像是提前降临的夜色。
“我当然,”机甲雪鸠内,姜见明沉静地说道,“永远在您身后。”
两架机甲同时提速。
似乎就能这样,共赴这片黑暗的尽头。
莱安也看到了主炮蓄能的光。
他的神色间绽开一抹夺目的色彩,储君露出了锐利的笑容。
他赞叹于姜见明能够在短短几秒内想到这个办法,也欣慰自己所爱之人有魄力做出这个选择。
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,他为姜见明而骄傲着,也为他们的灵魂相契而欣悦。
但那抹笑意又凋零。
还是不舍得。
〈……70%……〉
姜见明握紧了发射杆,深黑的眼瞳望向高空,苍白而沾满鲜血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这一推下去,他不知道玛格丽特是否真的会死,更不知道莱安是否还能活下来。
这一推下去,有可能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小殿下,却没能除掉敌人。
〈……90%……〉
宇宙是无情的,世上永远存在着那么一种可能,那就是纵使你拼尽全力,把自己乃至他人的性命和意志都抵上,也只能迎来最绝望的结局。
有人明知如此,依然抵死向前。
这是对的吗?还是错的?
是勇毅,还是愚昧?
〈嘀————〉
〈主炮已完成100%充能〉
姜见明奇异地平静了,纵使阿尔法的寒风汹涌而来,像刀尖剜遍他的骨头。
他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顿悟。
这片星空下没有对错,只有选择。
所以此刻,莱安会在那里,而他会在这里。
在最后那一秒,苍白的手背停止了颤抖。
姜见明将发射杆一推到底。
胜利吧,我的殿下。
我的爱人。
不甘平庸的灵魂。
原来无论是身在残破的乱世废土,还是生于表面和平的昌盛帝国,不屈者永远不屈。
“所以我知道你会来……我要你来。”
无论路有多么漫长,无论你在半途会有多么疲惫,哪怕代价是再次回忆起那些前尘苦难。
我都要你披荆斩棘,跋涉而来……
少年储君闭上了眼,眉宇因痛楚而蹙起,浓郁的晶粒子开始从他的伤口外溢!
“回到我们未尽的征程上来。”
再一次。
成为那个为帝国带来黎明的人。
“来见我,陪我凯旋。”
勇毅者,必战斗到最后一刻,才肯令高傲的脖颈接受死神的献吻。
闪着赤金光泽的亿万粒子脱离少年储君的身体,盘旋如星云。它们脱离了死寂的晶巢,向宇宙升腾而去。
好似白鸟染血,振翅而起。
我的挚爱,请给我横渡黑暗的孤勇。
让我飞跃星海,回到你的身边。
希望从哪里来?
希望从死亡中来。
明日从哪里来?
明日从与明日的诀别中来。
“机甲金晓之冕已经苏醒,凯奥斯大帝的不灭精神与新帝国建立至今的万千英魂,将庇佑我无畏的将士们。”
“不必畏惧死亡的阴影,星辰会铭记我们来过。”
被藏进自己身体里的这个人类死掉了,死得不圆满也不幸福,但竭力地爱到了最后一刻。
爱这个朝露般虚幻无常的世界,爱世间碌碌众生,爱众生中的独那一个人。
如果不做人类……
纵使实现了永恒,他又该怎么去爱姜见明,怎么接受姜见明的爱呢?
“这个孩子,名字就叫姜见明。”
“我希望……”
“他将在长夜尽头,得见黎明。”
“不要放下战旗,我们的征服将永无止境。”
“那你们知道,这次要反抗的会是什么吗?”
林歌伸了个懒腰,她跳下巨石,指着天空,喊道:“它可有那——么大呢!”
无垠的星空在少女的指尖下闪烁。
星空,的确是那么大。
“对面有几千万艘战舰,空间站上布满流体装甲,装着高射炮,机甲和枪械用都用不完,无人机炸都炸不尽,你们不怕吗?”
众人面露迷茫之色。老婆子挠挠头:“大姐头,无人鸡是什么品种的鸡啊?”
林歌怒吼:“无人机不是鸡,是武器!老娘是说,对面有好多钱,好多粮食,好多武器和好多的人!”
这群没多少知识的野区民众仍然没有概念,有人喊道:“大姐头,那你说该怎么办吧。”
林歌傲然挑眉,“废话,还用问吗!”
她高高地一握拳,像是要把星辉攥在掌心。
“当然是把好多钱,好多粮食,好多武器和好多的人都抢过来,变成咱们自己的!”
谁是起义军?谁在传信?
人人都是起义军,人人都在传信。
再后来,人们想出了法子:已加入了起义军的,就在自家窗台上放一瓶黄色的花。
于是再后来的后来,新帝国的白翡翠宫内,永远盛开着四季不凋的金玫瑰。
“请您再耐心等一等。或许几十年后的年节,殿下会挽着伴侣的手,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晚上,曾有一位残人类对您说过这番话。”
“那时,您会怀念我,但不再爱我。”
当月光吻别金玫瑰的时候,他们也相拥而吻了。
长眠前他想说声晚安,但现在不是晚上,也不适合伤感。
“午安,别为我难过,”所以他笑了笑,“我这一生很幸福的,无论任何时候,身边总有人爱着我。”
往前走,能往前走一步就走一步。死得离晶巢母核越近,人类意志能造成的影响或许也会越大,哪怕只是大一点点也好。
雪白雪白的晶巢深处,就这样出现了一簇巨大的赤金色晶丛。
“你做帝国的光芒,我就做帝国的影子。我会在星海的彼方思念你,直至重逢之日到来。”
这感觉像什么呢,像是每一处不敢面对的旧伤疤都随风吹落,无数个被哀恸淹没的深夜也被金光驱散。
天地光阴、宇宙群星,全都收拢在刚刚那惊鸿一瞥的黑色眼眸里了。
在这漫长煎熬的一年内,他无数次想过,如果姜见明能醒来该多好。
自己必然会抱紧他,会发狠地把他吻到窒息,会强迫他做更亲密的行为。再把他关起来锁起来囚在安全的地方,吞进身体深处永远融为一体。
但现在皇太子才醒悟,那不过是在失去后寂寞发狂的念想。
当姜见明回到他的身边,所有邪念都会被救赎,被净化。就像此刻,自己唯一所求的不过是……
希望能够坐上那架机甲的另一个驾驶舱,与他并肩穿破苦难与风云,得见天光一瞥。
就像昔年的每一次一样。
“我还曾对你许诺……若你做帝国的光芒,我就做帝国的影子。”
“我将隔着星海思念你,直到重逢之日到来。”
“林歌,我曾在长夜尽头离开你走入宇宙深处,自然也会在光明到来时回到你所守护的家园。”
“谢谢你,守望着我们所有人的归宿,这么多年。”
黑暗滋生出黑暗,仇恨衍生出仇恨。但终有一天,要有人来斩断这样的连锁,在阵痛中走向新的未来。
姜见明:“我今天替陛下和首领将这把刀还给你,它名叫屠戮贼。你可以自行决定,究竟谁才是真正应屠的贼子,什么才是真正该恨的存在。”
“但不可捉摸的才值得探索。”他缓缓说。
“千万年来,我们向外探索世界,向内探索自我。”
“世界浩瀚无垠,而自我又矛盾纠葛,我们也因此万幸,得以有着无限的前路。”
每一次都是这样,统帅暗想。
这个人总是突兀又强势地闯入他的命运里,跨越星海,跨越时空,千万次地奔他而来。
忽然,黑发军官眼瞳微颤。
视线越过莱安的肩膀,他看见了机甲的合金玻璃,那里正倒映出外面浩瀚美丽的星海,也倒映出拥吻的两道凌乱身影。
他看到了无限广大的,也看到了无限渺小的。
无穷冰冷的是宇宙的理性规则,无穷灼热的是人类之间的爱。
他很想对眼前这位脑子里缺根弦的统帅阁下说——
你有没有想过,或许你可不可以试着想一想。
众人尊敬你,爱戴你,甚至疼惜你。并非因为你是无晶人种,而是你敢以无晶之身打破宿命的才能、勇毅与意志。
也并非因为你是皇太子妃,而是你被封为皇眷也依然不改的淡泊、宽怀与仁慈。
谢予夺却沉默地令机甲天枢后撤。银北斗与熔岩斗了几十年,多少也知道这群宇盗的作风。
他们既然决定了要做,就是乐意做。不欠谁的,也不必谁来插嘴。
赤龙嘿嘿笑起来:“嗯,还是将军上道。”
说罢,少年往后一仰,在机甲驾驶席上盘腿而坐,仰头大笑一声道:“熔岩的兄弟姐妹们,咱走喽!”
熔岩的宇盗们都兴奋地吼了起来,纷纷跟随着少团长的赫菲斯托斯,操纵着机甲俯冲下去。
就好像不是去赴死,而是和散落天涯的兄弟姐妹们去喝酒吃肉,快意恩仇。
“那么多人都觉得我会与莱安同死,”他话还没说,自己先失笑,“所以,我……我看起来,像是深爱着殿下的样子吗?”
姜盛愣了愣,“怎么问这种傻话?”
姜见明缓缓闭上眼,把脸埋进姜盛的肩头,小声说道:“如果是的话,就真的没有遗憾了。”
“我们的大帝陛下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悍的新晶人种;而我作为残晶人种,对于晶粒子的精神干扰有着更强的抗性——”
“假设盘古斧无法一击毁灭母核,我们将共同完成这个最终的任务,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银色枪口,斜向抵住了苍白的下颌。
姜见明神色清朗,他站得笔直,握枪的手掌很稳。食指扣在扳机上,一丝颤抖都无。
“在此,我对诸位只有一个请求。”
“胜利之前,不要放弃。”
“西尔芙,这不是什么作战计划。”
姜见明怅然道:“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,就像我的名字,你明不明白?”
“请与我一同,战斗到最后一刻。”
“我祝愿。”
方方正正的屏幕中,姜见明含笑点了点头,像是看到了令人欣慰的一幕幕景象。
“能与诸位重逢在黎明之后。”
“姜,这句话,朕曾对你说过无数次。在未来也会一直说下去。”
尖叫声又起,闪光灯炸出一片细微的白光。莱安坐在中央不动如山,沉声道,“我爱你,请允许我爱你。”
一扇拧了锁的房门外,赫尔加正坐在客厅里,笑着和丈夫说话。厨房里开始传来炒菜的声音,浓郁的香气一点点飘了出来。
电视里正放着新闻:“银北斗前线消息,疑似发现未知文明讯号,目前黑鲨基地及宇宙搜查局正进行全力分析……”
今天的夕阳已经缓缓落下,明日的朝阳依旧会徐徐升起。
而少年热烈又干净的爱情、他们注定执手相伴的一生,以及这个和平又盛大的新时代——
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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